办案要点
◆对于这次拍卖，检察官发现了诸多疑点：长达15年的租金合计1000万元，刘某竟然一次性全部付清；某商业银行甘愿冒着资产贬值的风险同意“带租拍卖”；装饰公司资产被拍卖后仍由原股东继续经营……这些都有悖于常理。
◆带着疑问，检察官开启了长达半年多的调查，一方面深入研究原案件相关卷宗，另一方面四处走访询问知情人。在对案件资金链、人物关系等进行梳理后，案件有了重大进展。
◆嘉善县检察院向法院发出检察建议书，建议纠正违法“带租拍卖”，并对该装饰公司的拆迁补偿款采取强制执行措施，用于该装饰公司其他执行案件的分配。
市值3000余万元的装饰公司，为何拍卖价只有728万元？公司被拍卖后，为何还在被执行人手中实际经营？债权人众多的系列执行案件为何不了了之？浙江省嘉善县检察院抽丝剥茧，终于揭穿了一场多人串通侵害债权人合法权益的戏码。
近日，随着一起司法拍卖背后的恶意逃债事实被揭露，困扰一众债权人多年的欠款纠纷终于解决。截至目前，涉及该案的刑事退赃已返还到位，拆迁款的分配有望在涉案企业清退后到位。
一封举报信揭开重重疑点
“4年来，我们不断向相关部门申请追究嘉善某装饰材料公司（下称装饰公司）恶意逃债，拒不履行法院判决、裁定的行为，一直未有结果。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嘉善县检察院举报，请求立案监督！”2021年底，一封举报信被送到嘉善县检察院第四检察部主任钱杏娟的手中。信中提到，一起司法拍卖问题诸多，颇为蹊跷。为了证实举报信中反映的情况，该院当即抽调民事、刑事检察干警组成工作专班，展开相关调查。
调查发现，早年间，该装饰公司实际控制人张某夫妇为投资项目四处借钱，并将该装饰公司进行抵押担保，但最终投资失败，欠款众多。2016年起，法院陆续判决张某夫妇及装饰公司偿还一众债权人债款共计3000余万元。
2016年7月，债权人之一的嘉善县某商业银行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要求拍卖该装饰公司，以清偿其在该行借贷的1350万元贷款。此时，刘某向法院提出执行异议，称装饰公司的土地、厂房已经租赁给他。法院调查后发现，租赁发生在抵押登记之后，并不影响抵押权的行使，遂涤除了刘某的租赁权，责令其腾退，该装饰公司资产可正常拍卖。
然而3个月后，事情又出现了反转。该商业银行出具了一张书面函，同意装饰公司“带租拍卖”。原本被法院涤除的租赁权又被认可了，这意味着，根据“买卖不破租赁”的法律规定，这家装饰公司被买受人拍下后要继续交由原承租人刘某使用。同时，由于刘某表示已一次性付给张某夫妇15年的租金，买受人在15年内将得不到任何租金收益。这样一来，这场拍卖很可能无人问津。
果然，在随后组织的司法拍卖中，只有案外人许某和承租人刘某两个人参与竞拍，最终许某以远低于市价的728万元拍得装饰公司资产。
对于这次拍卖，检察官发现了诸多疑点：长达15年的租金合计1000万元，刘某竟然一次性全部付清；某商业银行甘愿冒着资产贬值的风险同意“带租拍卖”；装饰公司资产被拍卖后仍由原股东继续经营……这些都有悖于常理。
彻查之后，检察官有了重大发现
“原本走正常拍卖程序的话，装饰公司拍卖之后的价款完全足够偿还大部分债权人的债款。很显然，这起案件背后有隐情。”带着疑问，检察官开启了长达半年多的调查，一方面深入研究原案件相关卷宗，另一方面四处走访询问知情人。终于，在对案件资金链、人物关系等进行梳理后，案件有了重大进展。
经梳理，检察官发现所有涉案人员都连着一根线：刘某系张某夫妇的朋友，许某是张某妻子的堂弟。而且，刘某长期从事不良资产收购，装饰公司被超低价拍卖后依然由张某夫妇经营，这显然是经过了一番“专业”操作。
随着线索一点点被查出，此次司法拍卖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经查，刘某的租赁协议和租金支付都是虚构的。张某夫妇为躲避执行、保住装饰公司资产，与刘某签订虚假租赁协议，并伪造了支付15年租金1000万元的银行流水，为之后的“带租拍卖”埋下伏笔。
其次，竞拍资金来源也存在问题。许某以728万元拍下装饰公司资产，拍卖款中有410万元却是竞拍对手刘某支付的，二人在拍卖过程中存在串标围标的情况。最后，某商业银行同意“带租拍卖”涉嫌利益交换。该商业银行与张某妻子和刘某达成交易，银行协助装饰公司“带租拍卖”，装饰公司帮忙把银行违规发放给其他人的500万元贷款平移至装饰公司名下变为抵押贷款，并事先在该商业银行存入650万元质押存单，用于弥补因“带租拍卖”给银行带来的损失。
做好执行“后半篇文章”
真相已被揭开，那么其他债权人的执行款还能拿回来吗？检察官在调查中发现，装饰公司曾于2018年与政府签订征迁协议。按照协议，装饰公司将陆续获得拆迁补偿款3000余万元。
2022年10月，嘉善县检察院向法院发出检察建议书，建议纠正违法“带租拍卖”，并对装饰公司的拆迁补偿款采取强制执行措施，用于装饰公司其他执行案件的分配。法院采纳了检察建议，并开展了“带租拍卖”执行案件专项整治。
同时，经嘉善县检察院提起公诉，2022年12月，张某夫妇和刘某分别被法院以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五个月至一年十个月不等。
由于该案中债权人主要来自嘉兴市南湖区和秀洲区，前述法院将此案交给债权人最多的南湖区法院管辖。今年3月，南湖区法院向嘉善县不动产登记中心下达协助执行通知书，要求查封原登记在装饰公司名下后被违法转让的财产。4月18日，法院重新制作并发出分配方案，所有债权人均表示无异议。截至目前，涉及该案的刑事退赃已返还到位，拆迁款有望在涉案企业清退后发放到位。
此外，嘉善县检察院还以此案为契机，对司法拍卖中的违法行为进一步深挖。针对税费违法承担、拍卖时间间隔超期、评估报告和执行依据没有上传等现象，该院及时向相关部门制发检察建议，均被相关部门回复并采纳，取得了良好的监督效果。
（来源：检察日报·法治新闻版 作者：范跃红 缪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