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的烦心事终于解决了，我重新组建家庭有望了！”近日，理发师傅李建祥致电浙江省瑞安市检察院，迫不及待地与承办检察官分享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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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雯/漫画
难以撤销的“婚姻”
1995年，李建祥在陕西省宁陕县务工时认识了当地女子林书娟。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李建祥决定带林书娟回瑞安市鹿木乡（鹿木乡于2011年并入湖岭镇）老家生活。同年10月，二人登记结婚，并于1998年生下一女。
2002年，这对夫妇因感情不和决定离婚。但是办理离婚手续需要身份证明，林书娟却无法提供。她告诉李建祥，当时结婚登记时用的身份信息不是她自己的，开不了证明，随后便悄然离开，自此杳无音信。
此后多年，李建祥一直想离婚组建新的家庭，却苦于无法联系到林书娟。直到2018年，李建祥前往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请求法院判令离婚。
但法院在审查后发现，以林书娟当年办理结婚登记时留下的身份证号码根本无法查到对应的人口信息，诉讼主体不明确，不符合离婚诉讼的受理条件，于是未予受理。
与自己同床共枕7年的妻子竟然身份不明，何其荒谬！2024年11月，走投无路的李建祥来到湖岭镇政府寻求帮助。考虑到李建祥的情况可能涉及复杂法律问题，湖岭镇政府为其申请了法律援助。
法律援助机构发现林书娟当年与李建祥登记结婚时留下的是15位数的身份证号码，于是通过公安机关将该身份证号码升级成现今的18位数号码，并委托陕西当地的律师对两个身份证号码都进行了调查。宁陕县民政局经核查后回复称，该县无林书娟的婚姻登记信息，而户籍地派出所也表示，无林书娟的人口登记信息。
如此，可以初步断定，林书娟在1995年与李建祥办理结婚登记时使用的身份信息是虚假的。按照相关法律规定，李建祥本可以据此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请求法院判令撤销婚姻登记。但李建祥在2018年发现该情况时未及时行使权利，如今已超过5年最长起诉期限，不符合行政诉讼的受理条件，意味着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2024年12月，湖岭镇政府将该线索移交瑞安市检察院，邀请检察机关介入，共同解开这道难题。
千里跋涉寻人
经初步审查，瑞安市检察院认为，李建祥的情况符合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最高人民法院、公安部、民政部制定并下发的《关于妥善处理以冒名顶替或者弄虚作假的方式办理婚姻登记问题的指导意见》（下称《指导意见》）相关规定，于是立案调查。
承办检察官从宁陕县某派出所进一步核实确认，无法查询到林书娟的人口信息，并得知宁陕县曾在2002年暴发特大山洪灾害，当地居民的户籍档案存在遗失的情况。
有没有可能在补录户籍时，林书娟的身份信息没有被录入，或录入的身份证号码有误呢？为尽快查清真相，2024年12月，承办检察官远赴陕西，开启了一场跨越1600多公里的寻人之旅。
然而，依照林书娟在办理结婚登记时留下的家庭地址——陕西省宁陕县柴家关乡太山村太山坝，承办检察官又发现了新问题：柴家关乡现为柴家关村，太山村太山坝实际是太山村和太山坝村，三者之间并无隶属关系。
12月的陕西，寒风凛冽。瑞安市检察院承办检察官在宁陕县检察院检察人员的协助下，开始进行实地走访。
“我们村有个叫‘林书娟’的。”在走访的第一站宁陕县四亩地镇派出所，一名来自太山坝村的民警带来了这一信息。承办检察官随该民警来到这位“林书娟”的家中，发现她多年前就去了重庆，一直未返乡。于是，检察官又去了其兄嫂家中。
经仔细辨认，其兄嫂均否认1995年那张结婚证上的人是自己的妹妹。承办检察官也让这位“林书娟”发来身份证正面照片。结果发现此“林书娟”其实是林淑娟，同音不同名，且相貌完全不同。
此后，承办检察官又先后走访柴家关村、太山村。经向当地村干部核实，两个村均没有叫林书娟的村民，且不认识结婚证上的林书娟。在这种情况下，检察官只得将寻人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宁陕县，最后查询到了两个名叫林书娟的女子。其中一个在1995年时年仅6岁，可以排除；另一个与林书娟年龄相近，现落户于宁陕县永红村。
这位“林书娟”会不会就是消失的“她”？带着疑问，承办检察官来到了永红村。经了解得知，这位“林书娟”一直在陕西省内工作和生活。在征得当事人同意后，工作人员提取了其血液样本，与李建祥的女儿小李的进行了DNA比对，结果显示其并非小李的生物学母亲。
虚假婚姻登记被撤销
在陕西省几经辗转，虽然始终无法找到林书娟本人及相关线索，但已有充足证据可证明，林书娟登记结婚时确实使用了虚假的身份信息。根据《指导意见》的相关规定，婚姻登记存在错误应当撤销的，检察机关应及时向相关行政机关制发检察建议，督促其撤销。
今年1月17日，瑞安市检察院召开公开听证会，邀请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及人民监督员参加听证，湖岭镇政府、瑞安市民政局的相关工作人员等出席听证会。听证会上，承办检察官介绍了案件的基本情况，并出示了相关证据材料，就应否撤销李建祥与林书娟的婚姻登记听取各方意见。听证员认真核实证据材料后，围绕法律适用、身份认定等问题进行提问。经过讨论，听证员一致认为应当撤销李建祥和林书娟的婚姻登记。
“李建祥已经60多岁了，渴望获得合法婚姻安度晚年。希望能从法律层面帮助村民解决实际困难。”湖岭镇党委委员郑勇恳切地说道。
“这个案件的特殊之处在于找不到林书娟本人，因此在身份认定上必须多一分谨慎。以目前检察机关调查取得并出示的证据材料，已经可以认定林书娟在与李建祥登记结婚时使用了虚假的身份信息。按照《指导意见》的规定，检察机关发送检察建议书后，我们可据此依法予以撤销。”瑞安市民政局相关工作人员也作出表态。
2月13日，瑞安市检察院向该市民政局送达检察建议书，建议其依法撤销李建祥与林书娟的婚姻登记。3月7日，经审核、公告等法定程序，瑞安市民政局作出撤销李建祥与林书娟婚姻登记的决定，并向瑞安市检察院复函。
“案结”更要“事了”。案件办理期间，承办检察官了解到，李建祥理发店的顾客大多是老年人，其微薄收入既要用于日常开销又要用来抚养女儿，家庭经济窘迫。20多年间，李建祥不停奔波维权，更让本不宽裕的生活雪上加霜。近日，瑞安市检察院在启动司法救助程序后，向李建祥发放了司法救助金，最大限度为其解忧纾困。
（文中案件当事人均为化名）